Jaguar 小姐

早上九點，我跟女兒一起吃早餐。

晚上沒睡好，因為昨天突然接到一個十萬火急的案子，把女兒送上床後，我挑燈夜戰，趕著把協議書審閱及修改意見擬出來，外加兩封電子郵件信函草稿，四份文件做完時已是半夜一點半。上床後，腦子仍舊處在全速運轉的狀態停不下來。早上八點女兒把我吵醒時，我大概只睡了三小時。

文件丟出去了，早上應該可以暫時喘口氣吧，我心想。前天早上因為去開會，沒帶女兒依慣例出去玩，今天天氣不錯，應該帶女兒出去透透氣！

我問她：「想去聽故事還是去玩玩具？」，女兒眼睛一亮，開心地回：「玩玩具！」。於是我約了朋友一起去親子館玩，女兒知道朋友也要一起去，樂陶陶地在房子裡唱歌跑來跑去。

沒想到，九點半，一通電話打來，對方說協議書不改了，要重擬一份新合約，今天或明天就要。

晴天霹靂一聲打下來！昨晚熬夜趕出來的文件，完全派不上用場（這就好像客人點了一盤菜，廚師辛苦地備料洗菜切菜烹調擺盤，送上桌時，客人一眼也沒看就說現在不想吃這個了，要改點別樣菜）。我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，憑空變出一份合約，而且還是我不熟悉的領域。

我腦中一片空白。

我放下電話，女兒還在高興地唱歌，期待著我帶她出門。現在該怎麼辦？一邊是女兒，一邊是工作（雖然沒拿酬勞，但對我來說還是工作）。我應該跟女兒抱歉，立刻進入戰鬥模式？還是應該排除一切困難，實踐剛剛才對女兒許下的承諾呢？

我只猶豫了兩秒鐘，這個抉擇對我來說，一點都不難。因為：

第一，我已經先答應女兒了。如果我才剛許下承諾就馬上反悔，這樣女兒以後還信我嗎？

第二，如果我跟她解釋，因為有工作所以不能陪她出去，她會認為工作比自己重要，我不希望她有這樣的誤解，因為她是我最重要的。

第三，除非人命關天，否則沒有甚麼工作是必須在此時此刻立刻動手的。陪伴她不過只需兩三小時，而我可以拿整個下午及整個深夜來工作。

第四，凡事有先來後到，如果對方在我答應女兒前打來，我根本不會想到要帶女兒出門，女兒也不會產生任何期待，也不會造成任何失落。

於是，我拉起女兒的手，像風一般大步走出門。雖然擔憂著工作，我知道今晚可能又要熬夜了，但我不忍心看到女兒失望的臉，更不想言而無信，犯了教養大忌。

這是我第一次深刻感覺到自己的改變。在五雷轟頂的強大壓力下，我竟然選擇了女兒。我願意用嚴重的睡眠不足來換取她的笑容，我願意冒著被追殺的風險只為陪著她看世界，我願意拋棄可能的榮華富貴只為留在她身邊。

我真的變了。

回家的路上，我邊開車邊對著後照鏡向女兒哀嚎：「怎麼辦？等下馬迷還有好多工作要做，可是現在我好想睡覺喔！早上有人打電話來要我寫一個文件，可是因為我已經答應要帶妳出來，所以我一定要遵守諾言。但是啊，如果馬迷真的必須工作不能陪妳玩的時候，妳一定要原諒我喔！」，女兒毫無猶豫地回答：「好～！」。

整個下午，我忙著處理各種突發狀況，女兒安安靜靜地在客廳玩，完全沒有過來吵。更幸運的是，案子暫時不須我來處理了，所以今晚突然有時間來寫這篇。

我的抉擇，最後帶來幸運。我的人生，又再一次選擇了自己的道路。